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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看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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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夙並不習慣眼上罩著漆黑的錦帶, 但浸泡了草藥汁的錦帶蒙過眼清涼潤透, 眼睛的幹澀被緩解了幾分, 他雖然嘴上不說, 心裏已經暗暗松了松。

嗜睡的癥狀也減輕了不少, 只是暫時仍不能上朝,他處理公事要孟宓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, 原本桓夙就喜歡旁人替她念書,孟宓沒少做過這種事,只是念完之後,趁她蓋印的功夫, 偷偷笑了一聲,嘟囔:“要是我有心禍亂國政, 故意瞎念怎麽是好?”

他不動聲色, 只是眉微微挑了挑。

桓夙蓋印需要找落款處,孟宓便替他找準了地方,玉指一點,笑瞇瞇趁機偷摸了一把楚侯的手, “這兒。”

他便依言蓋了下去。

孟宓驚訝, “你真蓋啊。”

“你說的, 孤信。”

孟宓甜甜地彎起眉眼笑, 繞過禦案,挨著他靠了過來,“大王近來好會哄人開心。”

他依然面色如常,“那王後開心麽?”

“開心啊。”孟宓的手指撫過他的錦帶, 替他稍稍正了正,想到微生蘭的囑咐,便不無擔憂道,“駱先生說,這種藥草不能久用,你若是覺得不舒服了,便告訴我,那便是要換藥了。”

桓夙道:“孤的眼睛,多久能恢覆?”

他近日只對外稱身體染恙,暫時不宜透風,幸得公子戚扛得住大局,又有張庸和徐子楣的加持,出不了大的紕漏。孟宓沒聽先生說起什麽時候能好,但她心想先生鎮定自若,從容有度,那必定就是十分有把握了,孟宓托起他的手,臉頰在他的掌心蹭了蹭,“很快了。一定能好的。”

這個桓夙是信的,他自己的身體,沒有人比他更了解。

“夙兒,我有個問題。”

他“嗯”了一聲,微微偏過臉,手動了一下,孟宓坐直了脊背,一本正經地問他:“我不太懂,小泉子是雲棲宮的老人了,可是,好像你更信任小包子一些。有這樣的感覺,我是不是想錯了?”

“沒有想錯。”他的手指撫摸過她的臉頰,滑膩溫軟的一團,桓夙惡念陡生,突然想到剛入宮那會兒欺負她嚇唬她的光景,手下沒止住力道,捏得孟宓小臉吃痛,他才松手,又不懷好意地揉了揉,趁孟宓炸毛之前,鎮定自若道,“小泉子是藺華的細作。”

“啊?”孟宓驚訝這個答案,驚訝藺華竟在桓夙身邊安插有人,驚訝桓夙竟然看破了小泉子的身份,更驚訝桓夙看破不說破,將這麽一個隱患留在身邊,簡直可怕。

桓夙摸她柔軟的青絲,唇揚了揚,“王後不必驚訝,這樣的細作,楚宮裏不止一個。”

“還有麽?”

桓夙的食指彈了彈她飽滿的額頭,痛得孟宓捂頭,只聽他們大王氣定神閑地問:“王後是真傻還是與孤打啞謎,你猜不到麽?”

孟宓細想了一下宮裏頭可疑之人,和她打過交道的但凡臉熟的,都在眼前過了一遭,她無比篤定地按住了桌,“是茶蘭!”見桓夙意料之中捧起了青銅爵,孟宓下意識奪過他的酒盞,“為什麽留這麽大的禍患在身邊?”

“王後在質問為夫?”

孟宓被他反詰得臉頰生了一**紅暈,海棠花般的臉蛋浮出絲絲嬌羞的粉,真討厭他的“為夫”,什麽“為夫”,啊,好奇怪,她明明連個儀式都沒有,莫名其妙做了他的王後,他的王後原本還是個“死人”,那麽現在朝野上下的人都怎麽看她啊……

詐屍?

但聰明的王後顯然沒有被帶跑思路,“啊,你別打岔,你告訴我,你心裏怎麽打算的。”

“孤有很多要透露給上陽君的消息,正愁傳達不出去,有他們在更省事。”

說罷,桓夙探手抱了抱她的腰肢,嬌瘦柔軟,孟宓“嚶嚀”一聲倒了下來,奇怪她的夫君明明蒙了一條黑色的錦帶,竟然絲毫無損他峻厲沈凝如雕如琢的美,看得她心癢又心動,渾然忘了這是什麽場合,什麽時辰,當然桓夙現在雙目不能視物,是沒有時辰這種觀念的,他已經吻了下來。

孟宓氣喘籲籲,被他親吻得暈頭轉向,手輕輕隔開他,“我懷著孩兒,不能與你……”

他失笑了一聲,在她的頭頂敲了一記,更炙熱的吻纏綿地刮過她的耳垂,“昨晚王後怎麽幫孤的,還得麻煩一下王後,故技重施了。”

孟宓:“……”

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留言,說他們大王無欲無求,不近女色,日子艱難得像個苦行僧。她怎麽只記得自己有一個熱情如火、花招百出的夫君。

孟宓被折騰得兩手酸痛,洗浴過後,桓夙忽然告訴她,“宓兒,孤眼睛痛了。”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孟宓嚇了一跳,但也是驚喜地被嚇了一跳,痛說明藥起作用了,孟宓忙快步走過來,繞到他的身後,忙不疊地伸手替他解了錦帶,幾乎是瞬間猶如脫胎換骨,桓夙微微噙笑,感覺眼皮的遮擋之下,有微弱的火花般的紋理自黑霧前劃過,電光火石之間,刺痛感喚醒了熟悉的一縷對光的敏感,他問:“現在可以睜眼麽?”

“暫時不行的,先生說,新的藥換上去還要七日才能嘗試睜眼,而且,如果這種藥用了七日若不還見效,便要再換一種。”孟宓佝僂下身,往錦帶上蘸著藥汁,邊蘸著邊替他吹眼睛,“吹吹,這樣就不痛了……”

桓夙有些失語,“誰教你的,疼便吹風?”

“我阿爹啊……”孟宓不願再桓夙面前提起孟安,轉而尷尬地笑了笑,桓夙抓住了她的手,抿了抿薄唇,也順其自然地繞開了,“孤的意思是兩種藥放在一起,不會沖突麽?”

“啊是!”孟宓才恍然記起駱先生的話,忙起身讓人打了一盆水入內,孟宓仔細替桓夙洗了眼睛,才將錦帶換上,她怕自己又忘了什麽,一面忙活一面想著駱先生的囑咐,卻被桓夙猝不及防地帶入了懷中,宮裏頭的侍女們個個頰生紅雪,羞怯地不敢看。

孟宓掙了掙,卻掙不脫,只好嘟囔抱怨:“我,我手還酸著!”

“王後想岔了。”

孟宓臉更紅了,男人都是很壞的,阿娘說過的。

結果他沒有讓她再做那種羞人的事情,卻將她的唇吻了很久,孟宓捂著發腫的唇、發脹的臉,又羞又急,忙將漱玉殿的宮人們都支了出去,以免更多人瞧見自己的窘境。

桓夙精神大好,十一公主約他去婆娑園賞花,楚王宮裏的牡丹品種繁多,除了五月春上盛開的,也有秋牡丹,但這牡丹只是春天未能及時得到雨露灌溉,是以才挨到秋日盛放,雖然精神矍鑠,但終是不如春光明媚裏鬥艷的群芳,香色都黯淡了不少。

沒想到賞花是假,他的妹子哭哭啼啼找他訴苦是真,無非是為了狄秋來取了駱搖光這事,這門婚事是他默許的,也是他暗裏用了計促成的,十一聽到了風聲,特來鳴不平了。

桓夙耐心聽了很久,但楚侯向來便不是一個耐心足的人,後來便聽不進了,“十一。”

“王兄有負於我。”十一噙著淚水控訴他。

桓夙嘆息,“十一,你性格要強,縱然是哭,也只留兩滴眼淚在眼眶裏,幾時真哭出聲?”

十一僵了僵,她明察秋毫的九兄又道:“因為孤看不見了,你默默流淚孤便看不見,所以哭得這麽有生氣?十一,不是你這麽哭的。”

他身邊有個會撒嬌的女人就夠了,桓夙對這些婦人用的小伎倆已經摸透了,十一眼珠轉了轉,不留餘地地算計她的親哥哥,“九兄,從小到大你最疼我,十一知道的,不然你也不會給我當馬騎……”

“打住。”桓夙警告她,“再提舊事,孤便惱了。”

“好,不提便不提。”十一嘟嘟囔囔地腹誹完了,又大笑起來,“九兄,我要嫁給狄秋來做平妻!”

桓夙清楚她爽朗的笑聲不過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確定和失措,看來狄秋來對她而言,是真的重要,但狄秋來,是他將要委以重用的將才,十一下嫁,若是對方肯娶,自然是好,但狄秋來與駱搖光新婚燕爾,正是情濃時,如何能開這個口讓人家將妻主的地位讓出一半來。

十一見他為難,不由羞惱,“九兄,我堂堂楚國公主,與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共用一個丈夫也就罷了,那女人還是你用過的……”

“胡說。”桓夙這回真動怒了。

這荒唐的妹子當真嘴無遮攔,原本桓夙起了為她籌謀的心思,此刻也被打散了,沈聲道:“這事再議。”

說罷,便熟門熟路地沿著婆娑園的小徑出了垂花門。

漱玉殿後蓊蓊郁郁的竹林,風過蕭然,桓夙身前有兩人引路,身後跟了四名宮人,正不疾不徐地繞過竹林,只聽到階下有衣袍掠起的風聲,桓夙腳步頓住,微生蘭清沈穩固的嗓音就在階下:“王上。”

桓夙淡淡道:“駱先生,難為數度入宮,為孤診病。”

“草民幸甚能為大王效勞。”微生蘭的聲音聽起來極其謙卑。

桓夙的唇不著痕跡地下拉,溜須之人,不懂為何孟宓對他如此推崇。

風吹過蕭瑟的綠竹林,漱玉殿中琴臺那邊傳來孟宓清脆喚他的聲音:“夙兒。”

遠遠地,楚侯又露了一抹笑意。

正要下階,卻不慎一腳踩了個空,身體趔趄了一下,孟宓大驚失色,沒想到自己遠遠叫了他一聲會釀成這麽嚴重的後果,幸得微生蘭眼疾手快,出手將桓夙的小臂穩穩地托住了,“大王小心。”

桓夙為自己方才的不屑而生了內疚,這人還是自己治眼睛的醫師,桓夙深吸了一口氣要致歉,松手之下緩慢地摸到了微生蘭的手。

但摸到之後,卻沒有放開。

眾人還等著大王回宮,沒想到他竟不走了,握著駱先生那只手,素來冷厲的俊臉此刻可以用震驚二字來形容了。

微生蘭微微一凜。

桓夙用力地握緊了那只手,沿著他的手臂和青衫袖擺抓上去,唇齒間繚繞了千遍萬遍的兩個字,不經意喃喃出口,“師父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行了,師父掉馬了。(^o^)/~

PS:這一章沒有揭曉上陽君的禮物呢。我們下章揭開謎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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